润生对死倒气息有着特殊的感知力。
李追远是相信润生判断的。
但是,少年并未从妇人的那句“那是我丈夫”中,听出多少慌乱。
“远离她!”
润生一把抓住谭文彬的胳膊,气门开启,先前只是普通泅渡,现在就如投鱼入水,瞬间起速,与那妇人拉开了一段距离。
以妇人所在位置为圆心,一根根枯草正在浮现,这还只是露出水面的部分,在水下,则有一个个后背贴着符纸的稻草人,正在潜伏。
而那位蓑衣者,也终于抬起头,露出那张满是动态疤痕的脸,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前方的李追远三人。
任谁在这种情形下,看见自己老婆孩子被三个陌生男性围着,都会有想法的。
李追远果断选择避开,相当于及时表示出自己的态度,防止爆发冲突。
因为他没有去与对方起摩擦的理由。
理论上来说,大家是在同一个考场,虽然卷子不同但课题方向一致,他们解决第一波后,自己去收尾。
对他们团队任何不必要的消耗,都可能导致他们这一浪的完成度降低,从而等自己团队上去时,余留难度提升。
最聪明的做法就是,不仅不要拖他们的后腿,还要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,让他们把那一浪完成得圆满,连带着把自己那一浪的难题也进行削弱,甚至.…..引导着一道解决掉。
对方解除了手段,稻草人纷纷浮出水面,然后缓缓散开,一张张符纸,在湖面上飘荡。
李追远扫了一眼,是辰州符。
蓑衣者没动,妇人推着襁褓,向其主动游去。
李追远:“他受伤了,而且很严重。”
一个被窝里,睡不出两种人。
妇人在谈及其丈夫时,是极其骄傲的,想来这位,性格上也是极其自负。
李追远环顾四周,然后指了指距离最近的一处岸滩,自己三人先上岸。
蓑衣者听完自己妻子的叙述后,选择向这块岸滩靠拢。
上岸后的他,呈现出真容。
一股浓郁的死倒气息,连李追远都闻到了。
对方身上有很多道伤口,正在溃脓,而且那些伤口都是老伤复发,尤其是其脸上,那几道厚粗的疤,似有东西在里头蠕动。
“南通捞尸李?”
对方声音沙哑,带着疲惫。
李追远往前走了两步,对他点点头:“正是在下。”
“我妻子心善,容易被骗。”
“尊夫人聪慧,不好糊弄。”
蓑衣者盯着李追远,猛地提起音量,掷地有声地问道:“捞尸李,你可曾点过灯!”
妇人问这话时的感觉和男人问这话时的感觉,的确不一样。
那种质问感,如同船身逼近,带起波浪,向你冲击。
似有一股无形的风,对着少年迎面而来;可这股风,在触及少年之后,又很快打着旋儿消散,许是连这风自个儿,都感觉到了心虚。
江湖上,约定俗成的默契背后,必然有导致其这般形成的规矩。
粗浅地说,这叫心气儿;深入地说,是江水正在凝视你的勇气。
因此,就算你已被江水吓得哭爹喊妈了,但你只要还不想行二次点灯之举放弃,那你就得抹着泪大声喊出那句口号。
可偏偏,江水在李追远这里,出了个缺
是它不守规矩在先,在自己未点灯未明誓前,就把自己裹入了江水中。
先天程序不正义,导致其在这里,对李追远失去了约束力。
少年能对赵毅发出质问,赵毅避无可避。
可少年自己,却能随便捡起身份往自己身上安。
这本是一个小小的且无所谓的“破绽”,可当李追远开始进一步与“出题人”较量时,就比如在现在,这个“破绽”,就能够发挥出巨大功效。
点灯争渡,大家都是对手,要是能避开这一身份,那忌惮程度就大大降低。
李追远:“还未动手点过灯。
蓑衣者听到这话,目光果然舒缓下来。
只见他双手抱拳,对着李追说道:“长沙草莽熊善。”
李追远微微一愣,他今天见识到了比自己“南通捞尸李”更简单的见门礼。
熊善面露得意的笑容,问道:“可是未曾听闻?”
自称草莽,没有家门,凭着自己能力能走到这一步,是他的骄傲,就像朱元璋称帝后并未去抹去自己当乞丐的历史一样。
李追远就故意投其所好,回答道:“确实,闻所未闻。”
“哈哈哈!”
熊善发出爽朗的笑声,其妻子在一旁看着自家男人,也是露出了笑容。
后来自己琢磨着点了灯,行走江湖至今,认识几个好兄弟,又遇到了媳妇,还有了孩子。”
李追远:“佩服!”
熊善看向李追远,说道:“我是个粗人,行走江湖虽然增长了不少见闻,但也从未听说过南通捞尸李,但我媳妇说,你是个有本事的,你又这般年轻,怕是日后,江面上又要起一条蛟了。”
“承您吉言。”
妇人开始对李追远使眼色。
她觉得自己丈夫已经抛出话头,少年现在纳头便拜,那日后前途就不可限量,至少这江湖上每一浪过去,都能分润得天大的好处。
李追远看见了,但装作没看见。
熊善则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,